老馬有擇良木而棲的意味，高密本地有兩家古玩城，他舍近求遠，跑到臨縣一家古玩城租下門店。高密舊時有“鳳城”一名，老馬是臨縣引來的一只“鳳”。老馬在店中開辟了一個專柜，題名為“有鳳來儀”，專賣高密一地印刷出版的古書籍，這些古書籍多賣給來自高密的收藏愛好者，這些收藏愛好者是來儀的“鳳”。老張是來儀的“鳳”之一。老張熱衷于收集高密當(dāng)?shù)馗鱾€年代出版的書籍，已存300多種。他把這類書籍看作是紙上的方言，認(rèn)為方言是一坨泥土，口音是留在這坨泥土里的根須。

清代至民國時期，高密民間翻刻編印書籍風(fēng)行，有些文字直接套用的是方言，朗朗上口，通俗易懂。刻制書版的作坊多集中在夏莊北村，其由儀家村、朱家村、任家村、東李家村、西李家村5個村莊組成，有近一半的人從事刻制書版行業(yè)，較有名的作坊有“順德永”“順興齊記”“萬聚”“瑞盛合”“萬順”“萬祥永”“余慶堂”“德和堂”等，專為刻版作坊提供字樣和畫樣的作坊有“齊萬順”“大廳”“西齋”?？坦痈宸笤谀景迳?，用油劑涂抹顯露字體和圖紋，下刀刻，書籍版樣為反刻正印，分木版印刷和活字木版印刷。出的書，較為常見的有《三字經(jīng)》《四字鑒》《百家姓》《千家詩》《日用雜字》《岳飛傳》《春秋戰(zhàn)國》《東周列國》等，及經(jīng)書、卦書、醫(yī)書等。有的書一面帶字，一面帶圖；有的書全部為圖（見圖1、圖2、圖3）。有的書上附帶有說明和廣告，如“版存高密夏莊任家村雙松山房，有欲印者，可到此借版”的字樣，由此可知，這種印書的版子，還可對外租賃。高密縣城有一家文具店叫“成和堂”，下設(shè)多家分店，店中聘雇有刻工和設(shè)計人員，采取一體化生產(chǎn)，零售兼批量發(fā)行，書上落有“成和堂梓行”的字樣，有類一個出版社?！胺仕涣魍馊颂铩保『⒆由纤桔铀玫臅猿鲎愿呙鼙镜?。瞅準(zhǔn)商機，周邊相鄰縣市，如：膠州、平度、即墨、諸城、安丘、昌邑、五蓮、濰縣、臨沂等地文具店也紛紛來高密定制書版，為便于甄別版權(quán)，所出的書籍上會落“某某店藏版”的字樣。高密出的書版還遠銷到東北三省，為免于旅途奔波，方便聯(lián)絡(luò)，商戶會在高密開設(shè)辦事處，因交易而建立了感情，當(dāng)?shù)乜贪娼橙擞H切地稱來訂貨的東北人為“東北客”。

老張每次到老馬的店里，都有收獲。對老馬源源不斷的古書籍來源，老張懷有極大的好奇，問老馬，老馬說是回高密收的。老張認(rèn)識高密幾位常年在鄉(xiāng)下拉網(wǎng)式收古物的小販，他們收羅到的古書籍加起來也不如老馬的數(shù)量多，難道老馬掩藏有一處不為人知的礦藏？老馬的行蹤成了秘密，老張的眼睛偷偷追隨著老馬。有一天是臨縣古玩大集，老張在一地攤上遇見老馬，老馬正埋頭于一堆古舊書籍中快速翻撿著，只看書頭和書尾的名款，這一發(fā)現(xiàn)，讓老張豁然開朗，原來這處礦藏遠在天邊近在眼前。后來再逛地攤，老張不主動出擊問攤主有沒有高密出版的古書籍，先不動聲色地挑，挑出來合并一起論價。這種書籍多屬民間家庭作坊出產(chǎn)，印制粗劣，攤主有自知之明，要價一般都很便宜，攔腰一砍，一半的價格就到手了。老張把帶有高密名款的書拿在手中，樂滋滋的，就跟撿了漏似的。老張笑言，這一招是偷學(xué)來的。老張到老馬店里來的次數(shù)明顯減少，有時會繞過老馬的店，翩翩“飛”入隔壁店。老馬的眼睛追著老張反常的背影，似乎瞧出了一點苗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