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南省博物館和上海博物館聯(lián)合舉辦的“酌彼金罍——皿方罍與湖南出土青銅器精粹”展正在上海博物館展出。上海博物館青銅器研究部主任周亞在接受《東方早報·藝術評論》專訪時表示，湖南出土的商周青銅器所表現(xiàn)出的青銅文化源流及其與中原青銅文化之間的關系，在青銅器使用方面與中原地區(qū)截然不同的方式等都是學者關注和爭論的焦 點。

由湖南省博物館和上海博物館聯(lián)合舉辦的“酌彼金罍——皿方罍與湖南出土青銅器精粹” 展日前正在上海博物館展出。上海博物館青銅器研究部主任周亞在接受《東方早報·藝術評論》專訪時表示，此次展覽盡管只展出湖南出土的11件青銅器，但是它 比較全面地代表和反映了湖南省出土青銅器的概貌。除了備受關注的皿方罍之外，湖南出土的青銅器是現(xiàn)在整個學術界關注的一個熱點。湖南出土過“青銅罍之王”、“青銅瓿之王”、“青銅鐃之王”等，其出土的商周青銅器在器型、紋飾方面總是令人非常震撼，其青銅文化的源流、跟中原青銅文化之間的關系、在青銅器 使用方面與中原地區(qū)截然不同的方式等都是學者關注和爭論的焦點。

藝術評論：作為“方罍之王”的皿天全方罍出土自湖南。據(jù)我們所知，湖南是青銅器出土大省，迄今為止已經(jīng)出土了好幾件青銅之王，除了青銅罍之王，還有青銅瓿之王，青銅鐃之王。湖南青銅器出土的歷史和現(xiàn)狀如何，它出土的青銅器為何總能令人覺得震撼？

周 亞：湖南位于長江中游，考古資料表明，商代早中期來自中原的青銅文化進入湖南，湖南成為長江以南出土商周青銅器的主要地區(qū)之一。湖南發(fā)現(xiàn)青銅器的歷史可以 追溯到宋代。20世紀初以來，湖南出土了許多文化面貌不盡相同、其他地區(qū)罕見的各類青銅器。除了“青銅罍之王”，湖南還出土過“青銅瓿之王”、“青銅鐃之 王”，以及以精美著稱的“四羊方尊”。

湖南商周青銅器以造型獨特、紋飾精美、鑄造精良著稱于世，此次展覽盡管只展出11件青銅器，但是它比較全面地代表和反映了湖南省出土青銅器的概貌。除了絕對的主角和亮點皿方罍之外，其他10件湖南出土的青銅器也非常值得關注。

藝術評論：湖南出土的青銅器有何特點？

周 亞：湖南出土的青銅器兼具中原文化與地方文化交融的特點。一部分器物在形制、紋飾和銘文方面，均與中原地區(qū)青銅器一致，應來自中原；另一部分器物則在造 型、紋飾方面，顯現(xiàn)出不同于中原地區(qū)的地方風格，既有融合中原青銅器形成新的特點，也有與長江流域其他地區(qū)相互聯(lián)系而產(chǎn)生的結果。

比如，皿方罍幾乎是以中原風格為主，在中原地區(qū)發(fā)現(xiàn)的青銅器上也能夠看到類似皿方罍的器型、紋飾。而這一風格的青銅器它主要的出土地點是在中原地區(qū)。象尊也 是以中原地區(qū)文化為主體，它身上裝飾的獸面紋、龍紋跟我們看到的皿方罍身上的紋飾是類似接近的，屬于中原地區(qū)（青銅器）常見的裝飾風格。但是我們在它身上 還是能看到地方文化的風格，比如象額一對圓渦狀的卷蛇紋，據(jù)說是南方地區(qū)常見的昆蟲，這種紋飾在中原地區(qū)的青銅器上是絕對看不到的，所以象尊是混合型文化 的青銅產(chǎn)物。

大禾方鼎也是以中原文化為主體，整個方鼎的形式就是屬于中原文化的，但它的裝飾體現(xiàn)的卻是地方文化，這么大的人面紋飾在其他地方很少見到。另外它和中原文化的區(qū)別還在于它方鼎的兩個耳朵有向上翹出來兩個角，中原青銅方鼎的兩耳頂端基本是平的，不會有翹起的兩個角。

還 有一類是以南方文化為主，兼具中原風格。比如豕尊，豕尊以野豬形象作為它的器型，翹出來兩個獠牙，但是它身體的前后部分都裝飾有龍紋，這個龍紋主要源自中 原地區(qū)。其上既有中原文化，又有地方文化，所以這也是混合型文化的產(chǎn)物。但是它是偏地方文化的，中原文化因素相對較少。

藝術評論：你所說的湖南出土青銅器的中原風格和地方風格，其最為顯著的區(qū)別體現(xiàn)在哪里？

周 亞：比如湖南出土青銅器上的許多紋飾在中原地區(qū)出土的青銅器上不常見，一些中原地區(qū)常見紋飾在湖南當?shù)厍嚆~器上會產(chǎn)生一些變異，比如那件獸面紋尊上的獸面 紋在中原地區(qū)就比較少見，但是在南方地區(qū)就比較多見，這就是到了地方變異之后的一種紋樣，獸面紋的主體造型是從中原地區(qū)吸收而來，但是到了湖南地區(qū)產(chǎn)生了 很多地方化的表現(xiàn)，所以又具有自己的特色。

藝術評論：為何湖南出土的青銅器會體現(xiàn)出中原文化與地方文化融為一體的顯著特點？

周 亞：這是一個很學術的問題，我們還在討論之中。按我個人理解，湖南地區(qū)它本身的青銅文化是在受到中原青銅文化的影響之后逐漸產(chǎn)生的，本地將外來文化吸收之 后開始形成自己的風格，在器型、紋飾方面肯定要借鑒中原地區(qū)，但是又必須要把自己的文化表現(xiàn)出來，這種表現(xiàn)在青銅器上面就形成了文化的結合體。

藝術評論：是什么因素決定了湖南省會成為南方地區(qū)青銅器出土大?。慷宜鐾恋那嚆~器又總能引起學界的廣泛關注。

周 亞：這個很難說，所以我們說湖南出土青銅器是我們現(xiàn)在學術界的一個熱點，你所提的這一問題也在學界討論范圍之內(nèi)。這個問題比較復雜，我們一些觀點未必和其 他一些專家學者的觀點相似，就我個人觀點，它可能是對中原青銅文化有一種崇敬和吸收，所以它會把很多東西吸收過來。比如那件獸面紋瓿，瓿在中原地區(qū)是一種 盛酒器，但是在湖南這件獸面紋瓿出土時瓿內(nèi)貯藏224件銅斧，說明在湖南當?shù)厮墓τ煤驮谥性貐^(qū)是完全不一樣的。銅斧在當時可能是作為一種財富或貨幣， 將這么多的銅斧放入獸面紋瓿中，有可能是完全將其作為一件儲藏罐來使用。再比如此次展覽中的那件戈卣，出土時里面貯藏有320件玉器，卣在中原地區(qū)也是盛 酒器，到了湖南之后也是把它作為一件珍貴的器物，用來盛放他們認為珍貴的東西。所以這類青銅器到了南方地區(qū)之后，其功用和中原地區(qū)是完全不一樣的。

從考古學上來講，湖南出土的青銅器還有一個顯著特點，它都是孤零零地被發(fā)現(xiàn)，也就是說它并非在墓葬、窖藏或遺址中發(fā)現(xiàn)，往往是在山頂、山坡或岸邊獨立存在， 所以過去學術界比較傾向于認為這是當?shù)靥厥獾募漓攵Y儀的一種遺存，有可能它是把青銅器作為祭山、祭天、祭水的禮器，把自認為珍貴的器物放入其中做祭祀用 途。這種使用方式和中原地區(qū)也截然不同。

藝術評論：湖南的青銅文化是在受到中原的青銅文化影響之后產(chǎn)生的，那么湖南青銅器的使用跟中原相比，時間晚了多少年？

周 亞：你的問題也是目前我們學術界有爭議的問題。除了青銅器的鑄造時間，還需要關注的是它的使用和埋葬時間。比如正在展覽的這件戈卣從器型、紋飾方面而言是 屬于商代晚期，但是它使用的年代到底是在什么時候，這是現(xiàn)在爭議最大的。比如有些學者會認為它就是在商代使用的，但是也有一些專家、學者認為其使用年代可 能晚于商代晚期，是中原文化傳到湖南之后當?shù)夭砰_始使用的，這個是在討論的。有人認為是商代鑄造的銅器流落到南方，被拿去使用了?？脊艑W上講器物埋藏的時 間究竟是何時，但是這個時間現(xiàn)在很難判斷，如我剛才所說，湖南出土的青銅器都是單個出土，沒有我們考古學上所謂的地層關系，就很難確定它具體埋藏時間。而 且湖南出土的青銅器也不一定是湖南鑄造的，有湖南鑄造的，也有中原鑄造的。所以，我們現(xiàn)在給展覽中器物的斷代，一般是按照它們的器形、紋飾所反映的特點， 做出鑄造時間的判斷，并不代表它們在湖南地區(qū)使用及埋藏的時代。

藝術評論：除了湖南作為青銅器出土大省，南方地區(qū)青銅出土格局是怎么樣的？

周亞：南方地區(qū)比如江西、湖北等長江以南地區(qū)都出土過不少青銅器，包括浙江、安徽也出青銅器，但是湖南出土的青銅器往往它的器型、紋飾都是令人非常震撼的。